睚眥想抬手殺我，卻被伯母攔住。

「三千世界，有無數的故事。

「每個人都是他們自己故事的主角。

「可有的人偏偏想在別人的故事里做主角，想把別人當作他們的配角。

「有人殺了主角，卻陷入了這個故事的輪回，一直殺，便一直陷入，直到他們完全成為主角故事里的配角為止。」

伯母竟然也知道！可她為何沒有進入輪回？

似乎是看出來了我的疑慮：

「當故事里的主角完成了初心后，這些被束縛的配角才能獲得自由。」

所以，我獲得了自由：

「可是溫晴沒有，她死了。」

伯母的臉色一下垮下來：「那是因為你沒用。」

我怎麼辦，我必須繼續進入輪回才行，可是朱顏意已經死了。

見我張皇失措，伯母再次打擊：「鮮少有人能在兩篇故事里做配角。

「而在千年后想遇見千年前的故人尚且少，就算遇見了，故人也不一定是主角。

「這樣的事情，萬年難遇。」

伯母神色有些落寞，似乎在想什麼。

她和睚眥留了我一命，我爬回了神殿，養傷修煉。

我活了三千年，認識那麼多故人，一定有人是主角，一定有。

不是說了三千世界故事無數，一定會有的。

我在神殿頂等了五百多年。

找我的故人有神獸、靈獸、人，還有我爹娘。

他們的心愿，我都反著來。

可是卻沒有一次進入少年輪回。

明天，就是溫韻的一歲生日。

她要破殼了。

我摸著蛋，蛋殼已經有了些裂縫。

夜深，我抱著蛋，坐在殿外院子里的梧桐樹上。

「請問神君還記得我嗎？」我低下頭，一個臉色微紅的小仙娥，模樣有些像溫晴。

自從住進神宮，不少仙娥和神帝都來找過我，她們說想替我照顧蛋。

我把臉靠在蛋殼上，閉目疲憊道：「不記得。」

突然，我懷里的蛋不見了。

這人，竟然是來搶溫韻的！

我睜眼，卻看見了少年溫晴。

她臉上洋溢著笑，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捧著一只黑兔遞向我：「江寒，你看，這是方姬溜出界撿的小兔子。

「你怎麼不說話？不可愛嗎？

「你是不是想去跟她爹告狀？可不許去！

「你哭什麼？我就說了幾句話而已。」

我哽咽著答：「是。」

可我已經等了這幾句話，八百多年了。

……

輪回后，我幾乎是把這只黑兔子供起來了。

上一次還勸溫晴把她放出界，一想到這里，我就給了自己兩耳光。

一切都很正常。

很順利。

朱顏意又來了。

她只以為她死后我們繼續輪回，卻不知道等她完成初心以后再死，我就不會再輪回的事。

「怎麼辦？」她說她想過自己的生活。

我也想。

所以我準備了一個偷天換日的計劃。

一切都按著計劃走。

可是，這次有些不一樣，溫韻提前破殼了，還換了個名字——溫霞。

我有些害怕。

但又有些高興，換了也好，這次一切都能不一樣。

但仍然當作她沒破殼那樣繼續，溫晴也有些不一樣，她之前的無數次輪回都沒有回千梧島，只要我趕她去，她就會死掉。

可這次，她回了千梧島，沒出一點事。

回千梧島也好，有伯母在，一定能護她周全。

我給整個神獸領域的結界全部加了陣法，并讓人對靈祉島被破的地方嚴加防守。

我偷走溫霞，同朱顏意一起，出了界。

我打怪，她升級，同時，收集上古禁藥奪魂丹的所需材料。

一天，我發現溫晴跟在我們身后，跟著也好, 我能護著她, 大不了我拼死再入輪回。

奪魂丹的引子是攝魂草。

睚眥所在的攝魂島里。

她沒有第一時間殺了我，想必已經知道了我想用攝魂草做什麼。

我也沒有絲毫反抗，躺著挨打。

溫晴闖了進來, 睚眥怕傷著她，趕我們出島。

我和朱顏意被溫晴扔在路邊, 她自己走了。

我躲進朱顏意的精神識海, 將剛剛從朱顏意身上順下來的追魂鏡煉入我的眼睛里，剛煉成功，我就看見魔族抓走了她。

我迅速又煉完兩顆奪魂丹。

靈魂出竅, 入了一只死狐貍的身。

朱顏意一臉解脫地讓我趕緊走。

我入了魔界, 卻不敢直接救下她，怕她再次死亡。

可天道似乎抓不到我們的靈魂。

我給她喂下奪魂丹，偷走了她的兩魂一魄。

她昏過去了。

我出了魔界，將這一魂一魄放到精養多年的梧桐花上。

隨身攜帶。

然后護著朱顏意飛升成神帝。

那只兔子來找我時，我幫她完成了心愿, 替她找到了她在凡間所遇見的公子的轉世。

馬上就要圓滿了，我看著梧桐花，笑著服下了奪魂丹。

而換魂陣外面的溫霞眼里有埋怨，也有些不舍, 但更多的是激動：「若是沒有成功，你也死了, 怎麼辦？」

「那就死。」

如果換魂都不行, 那我愿意死在輪回里，與溫晴一起。

所以我提前為那只兔子完成了心愿。

魂魄被扯出。

漸漸地, 我沒了意識。

溫晴視角

我是在梧桐林里醒來的。

神獸領域好像搬了個家。

我也不是什麼神獸了，我是一株梧桐花。

「娘！」一只小龍撲進我的懷里。

我抱著溫霞，感覺體形大了些。

「爹……他……」

「我知道。」他把自己的神魂補給了我殘缺的魂魄。

他的記憶全在我這兒

又拜托我娘，千年滋養。

江寒沒了, 我活了。

我長嘆一口氣, 不知該喜該悲。

「呃……娘, 那個……」

「走吧，娘帶你出去看看。」看看曾經江寒所到過的地方。

我把溫霞抱在懷里, 她已經有些重了，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丫頭長大了, 也有自己的心事了嗎？

好像好久沒有走過路了，我走起來還有些生硬。

朝神獸領域走著，走著。

大老遠, 就見著一個人蹲在那兒。

是江寒！

我低頭看懷里的溫霞, 她尷尬一笑。

而江寒耷拉著尾巴, 眼神委屈：「你怎麼把寶寶忘在家里了？」

溫霞立刻反駁：「胡說，我才是我們家的寶寶！」

隨后，她又同我解釋：「爹讓我把他整個靈魂都補給你，但是外祖母說她只用兩魂一魄好了, 外祖母不想娘醒了傷心。

「然后, 爹少了那兩魂一魄就成這樣了。

「爹他什麼也不記得了。」

蹲在地上的江寒立馬起身，孩子氣似的反駁：「你才胡說，我明明什麼都記得。」

溫霞無奈：「那你說說，你叫什麼？」

「我……我叫……我不記得了。」

溫霞攤手。

「不是的！我記得的。」

江寒著急地望向我, 向我說出了那句他的記憶里他曾經千千萬萬遍想對我說的話：

「我記得的，我的愛人是你，你叫溫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