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柏衍—我的丈夫出軌之後,我跳樓了,從28樓一躍而下。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我閉上眼,我已經算好了,我們社區每層樓3米,28樓一共高81米,從我躍下到落地,大概有4秒的時間。
幾分鐘前我和柏衍的最後一次交談不歡而散,我歇斯底里的吵過鬧過,搖尾乞憐的懇求拜託過,也惡狠狠的用這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和詞彙詛咒咒駡過他,到最後一刻,我們兩個人都實在是沒有力氣了,我紅著眼眶坐在陽臺上,腿部懸空,沒什麼力氣的問他:「你真的要離婚是不是?」
他冷靜的看著我,我第一次用自盡來威脅他的時候他還驚慌失措過,可現在他的臉上只剩下疲倦了,他問我:「你鬧夠了沒有?」
我靜靜地:「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就走,門被很重的甩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砰—」的一聲,然後我聽見等電梯的聲音。
我鬧過很多場自盡,第一次是他首次和我提完離婚後的第三個月,那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的紀念日,也是那個小三的生日,我給他打了很多通電話都打不通,最後我給他發了一張安眠藥藥瓶的照片,然後關機。
他很快就風塵僕僕狼狽的趕回來了,推開門的時候我坐在餐桌前,沒開燈,滿桌的佳餚,大捧的玫瑰花,兩根晚宴燭光寥寥,我在餐桌的另一頭對他溫柔的笑:「柏衍,三周年快樂。」
他怒不可遏的罵我是不是瘋了,又過來拎著我的胳膊將我拽到衛生間,狠狠的禁錮著我,然後拿著牙刷很粗暴的捅我的喉嚨,我捂著洗臉盆幹嘔,他還在罵我:「藥呢?你吃了多少顆?」
我狼狽不堪,但我還是呵呵笑出聲來,嗓子嘶啞不已,我朝他笑,說:「我騙你的,我沒吃藥。」頓了頓,我執著又固執的拉住他的衣袖,執拗的說:「三周年快樂,我給你買了禮物,要不要來看看禮物是什麼?」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神複雜,最後仿佛倦怠極了,他捏著自己的額角,問我:「我已經不愛你了,朱彤,我們互相放過不好嗎?」
哪有這麼好的事,我們高中相識,大學相戀,戀愛長跑7年,到如今結婚3年,我所有的青春和愛意都在這一個人身上,現在他和我說要互相放過,憑什麼互相放過?我就是要耗著他,我就是要他外面的那個女人,這輩子都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我溫柔的望著他,輕柔的說著最狠的話,我說:「放過你?你想得美。」
他一眨不眨的看著我,那之後,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2
給他打的電話發的短信,全部石沉大海,找他的下屬問話,全部被滴水不漏的擋回來,我甚至去他的公司,但是前臺小妹妹很為難的望著我,伸手攔住我,說:「老闆不在。」
我當時挺想闖進去的,但我實在不想鬧的太難看,所以我忍了又忍,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對前臺笑了笑,說:「那等他來公司,你和我說一下。」
前臺小妹妹松一口氣,明顯一副謝天謝地的樣子,然後忙不迭的點頭,說:「好的好的。」
我假裝自己看不見他辦公室玻璃門後面的身影。
當晚回去我喝了一瓶白酒,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抿,坐在陽臺上望著天際線連綿的橘紅暮霞落日,想到我們高中的時候。
高三的時候我被學校裡一個不良混社會的少年盯上了,那時柏衍已經追了我大半年,但因為是高三,所以我拒絕了他,並且強忍羞澀告訴他,若是能一起考上大學,我就答應他。
當時我的朋友宋宋問我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柏衍所以為難他,想了想又說:「若是他真的能為了你考上同一所大學,那就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了。」
他確實做到了,他本來就是很聰明的人,我就看著他的全校排名從500名開外到前100,整顆心像是泡在蜜罐裡一樣甜。
那段時間他沉迷學習,所以那個不良少年天天一路跟著我回家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他,那時我爸媽都在外地忙著做生意,和老師說也因為那個不良少年沒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而不了了之。
他就這樣跟了我很多天,到後面陪著我一起回家的朋友都在說是不是我太疑心了,說不定人家就是順路,慢慢都放鬆了警惕,直到某天放晚自習這個混混把我堵在巷子口,我只來得及打通柏衍的電話,通了之後尖叫一聲,電話就被那個混混奪走了。
等柏衍找到我的時候,那個混混正握著我的肩膀,語無倫次的和我告白,並且強迫我一定要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一邊說一邊想強迫的吻上來,我一定很慌張,因為柏衍怒吼一聲,紅著眼沖過來一拳將那個混混掀翻在地,然後壓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的揍。
他打得很凶,一拳一拳不要命一樣,我上去拉他喊他都無濟于事,最後我站在他身後,急的手足無措,不得不喊:「柏衍,別打了,我快要哭了。」
他紅著眼停下來,扭頭看我,少年英俊且意氣風發的眉眼帶著沒有收斂的忿戾,看見我的那一刻眼神立刻軟了下來,他哄我:「彤彤,別哭。」
他站起來走過來,因為拳頭上沾著擦傷的血,所以笨手笨腳的拉衣袖給我擦臉上的眼淚,然後用一種劫後餘生的語氣和我說:「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我實在太擔心了,怎麼都打不通你的手機,答應我,以後千萬不要讓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往事歷歷在目,宛若昨日,曾經說著這句話的少年變成我不認識的模樣,他現在只會說我:「你煩不煩?別吵我了行不行?」「別打電話給我。」「我不在公司,別來找我。」「求求你,我們好聚好散,你放過我行不行?」
眼淚一點一點的流出來,我將一整瓶白酒喝光,這是我的第二次自盡。
3
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宋宋陪在我的床邊,看著我打點滴,看我醒過來,一邊哭一邊上來錘我的肩膀,問我為什麼要做傻事,我剛洗過胃,整個人處于極度虛弱的狀態,嗓子也嘶啞的發不出聲音來,我掃視了一眼病房,然後偏著頭執拗的望著宋宋,無聲的靜靜的用眼神詢問她。
她明白我的意思,一下子繃不住了,拉住我的手哭的跟個淚人一樣,哄著勸我:「彤彤,彤彤,咱不強求了行嗎?我給柏衍打電話了,他不來,你還不明白嗎?算了吧,為了他不值當……」
我閉上眼,一道淚痕順著眼角滑落。
柏衍最討厭別人威脅他,大三的時候,那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年,當時有個女生很喜歡他,但他一直冷冰冰的拒絕,後來那個女生找人告訴柏衍,他不去看她的話她就割腕自盡,當時柏衍正陪著我看展,我至今仍記得他接到電話的表情,他冷冷一笑,說:「她要割腕就讓她趁早割,不然今天去看她她不割,明天不去看她又割了,你當我做慈善的嗎?」
他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右手還拿著我的甜筒,因為是冬天,我很想吃甜筒,他即怕冰著我又不忍心拒絕我,不給我買,所以妥協買了一個甜筒,但有個條件,就是只肯拿著讓我舔兩口,後面就不再讓我多吃一口了。
很奇怪,殘忍和溫柔能同時毫不矛盾的出現在他身上。
後來還是我不放心,拉著他去醫院看那個女生,他當時站在病房的門口,微微蹙眉,眼神不耐煩,和那個女生說:「我在最後一次和你強調一下,我很愛我的女朋友,自盡威脅這套對我沒用,你就是將自己割成生魚片我也無所謂,不要道德綁架我,也不要道德綁架我身邊的人。」
我怕我出現刺激到那個女生,所以在病房門口,透過窗戶,我看見那個女生躺在床上,聽見這番話淚流不止,當時我還很疑惑:為什麼會有女生因為一個男生不愛她就想去死呢?
我不懂,我一直認為女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要有獨立的思想,不能依附于任何人的愛意生活,為什麼會有女生因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自盡,無論何時,生命都是最重要的,做人最重要的是釋懷和坦然,除了男人身邊還有很多你愛的和愛你的家人朋友,為這些愛自己的人著想也不能視生命于兒戲,我告訴我自己,這輩子都不能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刀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很多年後這個迴旋鏢打在我自己身上的時候,我才知道有多疼。
我成了那個用自盡來威脅柏衍的女人,而他這麼多年來,對用自盡威脅他的人,態度始終沒變。
4
老實說,我不知道我和柏衍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在他和我坦白他有小三之前,我沒有一次懷疑過他。